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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二十多年了，那死囚的身影，不斷地浮現我腦海，愈來愈頻繁。似乎有意藉由我，替他訴說他當年的無盡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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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屬連隊係派駐於一個較大的外島，擔任我們部隊所在小島的運補任務。他因不堪受老兵欺負，一時失去理智，夜裡拿槍狂射，打死了數名無辜的同袍，欺負他的那個老兵反而逃過一刼。他隨即被押在案發地的看守所，就近審理。待執行死刑日期確定時，再移交我們憲兵執行槍決。, [% X! R- h$ p.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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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前一天傍晚，他被押回我的看守所。我第一眼看到他時，不由得生起一股憐憫之心，他不像殺人惡魔，反倒像鄰家男孩，與我同樣來前線保家衛國的；而我即將退伍返回家鄉，他卻要在此結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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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8 l" j, F% a! T6 [我不時踱到牢門前，看著他若有所思地坐著。- f1 ]4 c8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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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也不敢告訴他，這是他的最後一夜，但他似乎心裡有數，知道他償命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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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 _8 ], I# m4 c8 L- B# o6 z5 |行刑日凌晨，軍法官與醫官一同進入看守所。軍法官先把國防部公告貼在牆上，然後請憲兵把他帶出牢房。8 M9 ^4 y" t; w! R2 }; V; l6 [
# l, | U6 M+ x! }7 R: S$ m軍法官問他：「是否有遺言？」他平靜地說：「沒有。」想了一下又說：「我想捐眼角膜。」軍法官於是把視線移向醫官，而那醫官告訴他：「很抱歉，我們這小島沒有移植眼角膜的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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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婉拒了看守所替他準備的高粱酒和小菜，寧願選擇清醒地接受槍決，以表達他最深的懺悔。接著，憲兵幫他端來一盆水，讓他洗把臉，並讓他換上一套新草綠服，再用一塊黑布幫他蒙上雙眼，然後用麻繩將他五花大綁，把一塊上面畫著紅色圓圈的白布，別在他背後心臟位置，那是子彈將穿過的地方。3 f- D/ r" J+ z( k/ P, ~& |
) g. S0 q) U C% ^: S( n這個受指派來捆綁他的憲兵，前幾天才從勤務手冊學習綁法，等到真正捆綁死囚時，難免緊張慌亂，因此綁得不好。以致押赴刑場途中，他告訴身旁憲兵，他的手很不舒服，憲兵則安慰他，再忍耐一會兒，待會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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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2 W% J! D到了刑場時，已有眾多官兵圍觀，他要求押他的憲兵，讓他禱告。憲兵鬆了手，讓他緩緩跪下。' g; @+ K+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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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行刑的憲兵朝他心臟開了第一槍，槍聲劃破長空，子彈迅即穿入他的胸腔，他應聲倒地，因子彈近距離轟擊的力量，致使他身體往前撲倒時，正面略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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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3 G! q. N) m" Q5 Y憲兵一時緊張，再開兩槍，並未打中心臟，他似乎還在抽動，於是改換副射手再扣板機，卻未發出子彈，應是撞針未擊發；我們那高大壯碩的連長當機立斷，拔出手槍，朝他心臟補了一槍，結束這個在嘉南平原生活了二十個年頭的男孩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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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9 y2 ^8 h9 Y* J第一道晨曦出現時，連長率全連憲兵弟兄，在山頂小廟的神明前捻香主祭，而我則站在弟兄們的右側，唸出祈禱文：「祈求神明保祐國泰民安，保祐全連官兵及在台家屬平安，祈求今晨槍決的ｘｘｘ能早上西天。」這時，我眼眶泛紅。* K0 Y- E4 ]$ r F7 \! o9 C, x9 }5 M# r
2 h2 z& M+ `+ W/ k2 f, Q回到看守所，憲兵將那瓶未開的高粱酒交給我，我嘆了口氣，將酒瓶扔進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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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當年，我這前線看守所無法提供他任何關懷，或是宗教上的任何安撫，也沒給他任何懺悔的管道。但他平靜地、勇敢地接受槍決，震撼了我，所以我把這段往事寫出來。/ v1 J' k5 E7 C# f& _0 f
(已刊登聯合報繽紛版) |
樓主
.....當他要走時，我便請他留步說：請你下次說話不要這麼衝！！他竟回嗆說：你不要嚕囌！！........跟著我便一拳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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