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谷六仙：熱情的冷漠

一個領導者，不怕他冷漠，也不怕他熱情，最怕熱情的冷漠。

許多人都看過金庸的小說「笑傲江湖」，也對令狐冲有很深的印象，其實這本小說的人物刻劃很深，創造出一些令人讚嘆的江湖人物，左冷禪，岳不群，東方不敗，任我行，向問天．．．好人物俯拾即是，即便賣餛飩的何三七都是性格特殊，做竹器的綠竹翁更是大有仙氣，這樣的人物數之不盡。不過，桃谷六仙則是更加醒目（廢話，六個打一個，當然比較醒目）。故事中作者將他們的性格形容成武功奇高，見識淺陋，喜愛爭辯，毫無心機，天性善良，卻又自吹自擂的六個活寶。但是我相信作者除了將之當作插科打諢的腳色外，更描繪了人間的另一種典型，就是「熱情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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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 `8 p1 K8 Y" ?0 p9 i) R# f+ k左冷禪是冷漠的冷漠。令狐冲是熱情的熱情。
$ p7 }4 O8 R, L. H) V, r  Y岳不群冷漠，卻要假裝熱情﹔任盈盈熱情，卻要假裝冷漠。
6 l6 Q$ {7 v( a- G/ J9 _3 T林平之是冷漠的冷酷，岳靈珊是熱情的多情。
儀琳小尼姑是囚禁的熱情，方證大和尚是慈愛的熱情﹔
& D7 l8 {1 y+ t* a8 U東方不敗是恐怖的冷漠，向問天是放縱的冷漠。
0 @6 N6 i- y9 |% d! X5 u+ c田伯光是江湖敗類的熱情，不戒大師是無腦莽漢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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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G/ y% k% r  w9 V但是桃谷六仙，卻是天生的冷漠，白痴的熱情。熱情的冷漠形容他六兄弟，最適切也不過。
他們基於熱情，幫令狐冲治傷，大耗真力，卻把他治得不死不活，讀者都恨死他們了，但是書中的主人翁令狐冲卻原諒他們，並且因為他們這樣救人，實在「非要有極大的交情」才會這樣，又因為他們天真活潑，絕非故意害人，所以拿他們也沒有脾氣了。因此上，整部小說完全沒有看到令狐冲對他們發作，明明惹了極大的禍害，這六人卻只是被平一指罵一頓，連處罰他們都不必了。作者對這號人物一定也傷透腦筋：要懲罰他們，又不是天大的罪過；只好任由這六人繼續胡說八道下去，當作小丑一般就算了。

0 O6 s: M; [  D+ R/ h我們現實生活中常常有這種人。「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已經盡力了啊！」，以及「我都是出自一片好意」是最常聽到的三句欠揍的理由。

1 f2 A$ m  I9 ?* r5 [1 r# `' C4 K要是誰踩我一腳，「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幹嘛這麼生氣，我又不是故意的！」廢話，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才生氣﹔要是你是故意的，我根本就上法院告你了。但是有些人真的以為，不是故意的，又道了歉，別人就該原諒他。原諒可以，但是發作一頓脾氣也是應該的！

- g* {3 ]& _- {要是誰搞砸了事情，「我已經盡力了啊！你看我累成這樣，幹嘛還要發我脾氣？」笑話，你要是沒盡力，那叫做偷懶！就是因為你花了一堆笨力氣，什麼也沒做好，所以才令人生氣，因為你不是不肯做，而根本是無能。

要是誰傷害了我，「你幹麼這樣生氣，我都是出自一片好意啊！」拜託拜託，這樣的仁兄仁姐，還是請您不要出太多的好意，乖乖的閃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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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 [$ o# m0 ~( ~  P碰到一個領導者，用出這三套理由，其原因就是「熱情的冷漠」。他們表面上很熱情，這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本性或是學來的個性，使他們總是充滿陽光，活潑好動，「樂於助人」。真的樂於助人嗎？其實不是，而是藉由助人的行為，滿足他自己的自我需求，證明他是很厲害而已。至於骨子裡，他其實根本不在乎，幫助人會讓那人更好或更糟，因為他的內心其實沒有別人，只有自己。他人的哀嚎，困頓，傷痛，貧乏，對他們來說根本不重要，他會伸出援手，只是因為他有能力；要是沒能力，他就會袖手旁觀了。

這相似於「厚黑學」裡面講的「鋸箭法」：某人被弓箭射到了，趕去求醫。醫生充滿關懷的說，
7 C! D& ~0 j( p$ g0 K" g& ?$ X5 j「一定很痛吧！讓我來好好治療你，減輕你的痛苦！」
熱心的醫生把箭幹鋸斷，就要收診金，那人就說，
! E6 C' S: g% Q/ V; F0 x* d「你鋸了箭幹，可是箭頭還在裡面啊！」
「喔，那是外科的事情，你去找個外科醫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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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熱情的冷漠。

愚昧的小弟真的腦袋卡住了；
“熱情”跟“冷漠”同時的表達，又不是裝出來的，這道行也太高難度了。
真的體會不出來。

引用學長說的：
) c3 Q1 p. P1 e/ J2 w0 l『碰到一個領導者，用出這三套理由，其原因就是「熱情的冷漠」。他們表面上很 熱情，這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本性或是學來的個性，使他們總是充滿陽光，活潑 好動，「樂於助人」。真的樂於助人嗎？其實不是，而是藉由助人的行為，滿足 他自己的自我需求，證明他是很厲害而已。至於骨子裡，他其實根本不在乎，幫 助人會讓那人更好或更糟，因為他的內心其實沒有別人，只有自己。他人的哀 嚎，困頓，傷痛，貧乏，對他們來說根本不重要，他會伸出援手，因為他有 能力；要是沒能力，他就會袖手旁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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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g& F) L: A) e  ?1 B學弟的直覺，一個領導者會說出這三個理由，已經是一種認錯道歉的表達；本質學能的不足，而把事情搞的甚至更糟，應該也不是他所樂見。
“熱情的冷漠”是否應該是出於故意的行為。或稱“冷漠的熱情”較為適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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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居然向天借膽了…饒命阿】

報告學長，我覺得我的意思，用最簡單的講法，就是一個領導者的熱情，會放射到多遠的程度。一個好的領導者，他的熱情和活力，不但籠罩在他的任務上，也涵蓋在他所領導的人身上，甚至手下的人的家庭之上，也就是軍隊的圍牆擋不住，向外放射的熱力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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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u7 {( H; z  o7 O2 d4 e: R我並不是說他就要超越軍營，把愛帶給人間．．． 　但是，領導者學會了許多統御的方法，卻要小心不要「爲管理而管理」，人不是機器，人不是按照準則你叫他幹嘛他就心甘情願去幹嘛。剛好相反，只有最差的領導者才是用階級領導，亮出肩章來嚇人。即使對屬下好，也被人看穿，是有所目的的，是空口亂說的，是點到為止的，是不管他人死活而執意按照自己的高興去「給福利」的。

' a+ E; I* t7 K* ~/ p舉個例子說，當年２０５指揮部蔡副指揮官，有天留守時指示，明天大家來烤肉！於是命令一下，全營區搞翻天，勤支連和我們連上忙著開始搞，器材，食材，燃料，分組，團康，啥都要從頭開始。蔡副是不是好意呢？我相信是。他一句話把大家搞翻天，是不是本意呢？我相信不是。但是一句他是好意，一句他不是故意，有沒有讓我們少忙點，少累點，少點不必要的差事？好像也沒有。到底為何烤肉，爲誰烤肉，那點伙食費夠不夠烤肉，會不會影響勤務，會不會讓大家都沒吃飽，會不會這樣那樣．．．反正他副指揮官箭幹一鋸，剩下你們基層幹部自己去想辦法挖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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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E4 B3 ^& u/ X蔡副指揮官是一個好長官，他基本上也體諒幹部和弟兄，如果這樣一個長官偶爾都會來這麼一下，那就更不必說，有些長官，官大官小不打緊，他只在乎他的工作，完全不在乎別人的工作和辛苦，那麼這種長官，還是冷漠的待在自己的辦公室就好，因為當他們很活躍，很熱情的時候，只會苦了底下的人。所謂將帥無能累死三軍，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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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討論這種問題，不管是實務面還是哲學面，都很喜歡討論；但是討論有討論的方法，像學長這樣提出疑問，提出選擇的看法，真的是求之不得的好內容。我想我們應該站在公說公有理，婆說也有理的態度和立場上討論問題，而不是都是我有理，他人都是放屁，而硬要酸兩句的那種態度。如果互相尊重，那又有什麼借不借膽的問題呢，學長太客氣了。

小弟囉唆幾句，再舉一個例子。不知道學長有沒有看過「諾曼地大空降」Band of Brothers第一集，簡單講就是一個很悍勇的連長 Captain Sobel，在長官眼裡好像很優秀，把部隊操的很精實，人家週末休假，他們Ｅ連的人週末全連留守，山頭跑上跑下，操到翻天。他還很仔細謹慎，本職學能超強，什麼體能儀態，內務檢查，雜七雜八的他都要管。他覺得他很會帶兵，但結果是怎樣，諾曼第登陸前夕，全體士官聯名辭職，說不願意在他指揮下去戰場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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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T& t* _0 ~  @' Y: ~1 S這位連長當然有熱情，他的熱情建立在他想要他的單位是最強的單位。所以他身先士卒，跑步第一，凡是都要求的很緊；對底下的幹部從來不假辭色，也不折節下交，反而時時亮出階級，給底下的幹部難看。他失敗在冷漠，他從不關心底下的人心裡在想什麼；他不用任何的方法去和手下溝通；手下也只等著看他的笑話（我為何要幫你，你很行，你是長官，你很強，你自己搞定）。這樣如何領導手下？

我覺得他的目標僅僅是做好他自己的「工作」，也就是「交出成績」，卻忽略了組織存在的必要，實際上是爲了作戰；若是只會逼人交出好成績，卻無法領導人上戰場，那這樣的幹部又有何用。很可惜，很多幹部都有這種看似熱情，實則冷漠的傾向，只想要達成目標，卻忘記為何要設定這樣的目標；只想要逼人達成目標，可是屬下幫你達成你的目標後，又得到什麼好處？要是沒有的話，下次還會上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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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是所有領導者，大到將軍總司令，小到班長排長，所必須了解的事情。

晃∼蔡副指揮官…∼
% C/ ^* R% H! j) c! {這不正是當今社會團體，小到家庭，大到國家領導者共同的冷漠嗎？
1 V- j3 V4 J* |2 _* V; ?即使熱情的熱情，也謹只不過讓冷漠到最小化；即使蔡副指揮官親身東市傳到西市，敲鼓兼撞鐘，由過程到結束一手包辦，結論還是會有冷漠。
' j: C" U, O: ]0 c) }3 }究竟蔡副指揮官要如何“熱情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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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我不是找渣，而是困惑了。畢竟不能不作為阿！

感謝學長很貼切的說明與舉例。
; j6 j/ {) V( o9 \有時後會感嘆，領導統御這們學問，真的是搞死人。不過套用於人際關係及各個領域，確是授用無窮。

真是好問題，小弟也花了點時間想想。

今日的領導統御，領導者既不是自己親自跳下海，也不是什麼事情都交辦屬下。裡面有一個環節必須了解，那就是建立一個共同的願景，不管大事小事，溝通是第一優先。這在英文叫做empowerment，也就是權力的賦予，讓屬下能夠參與決策。當然軍隊是一個科層組織，上級的命令不容質疑，但是真正好的上級不會讓這件事情變成服從和質疑二選一的地步。

5 ?8 u# A' V9 }3 N' U, _拿蔡副指揮官來說，他沒有問過基層的實情，他也沒有搞清楚辦個烤肉的麻煩；更有甚者，他也不知道到底大家愛不愛烤肉。對他來說，烤肉是一件快樂的事；或者，他覺得大家一定都愛烤肉。他也沒有想過，一個上校副指揮官說要烤肉，那就是長官交辦下來的「業務」，我們這些少中尉排長輔導長一定得安排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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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隊副食費就那麼一點，週六晚上說明天來烤肉，到哪去採買？週日副供站還有些不開門呢。搞了半天，廚房很可憐兮兮的搞出了烤肉套餐，每組十人分兩斤豬肉。我不知道兩斤豬肉分給十個壯漢是要怎樣吃飽；玉米番薯還不少，因為本來有庫存；雞肉雞翅也還有些。其他烤肉常見的，丸子，甜不辣等統統都看不見，因為實在副供站就算開門了也不見得有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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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 U: G# ?（打字到這裡，外面風雨交加，突然停電．．．）

結果如上帖所說，那點伙食費只能搞到大家吃不飽餓不死，猛吃玉米和番薯。

我身為幹部，馬上找來伙房班長，問他我們連上分到什麼菜；知道問題以後馬上二話不說掏出三千塊叫他找人出公差去附近家樂福採購。這是秘密自己加的菜，告訴他不要給別連的知道，出去回來趕快回報。

! P9 {/ i4 q6 u/ }/ Q5 r. f晚上我們連上大家都吃得很開心，烤肉吃到有剩。副指揮官來視察，問大家爽不爽，大家都說爽。他問完也就走了，甚至也沒坐下來吃塊肉喝杯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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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不是底下的我們基層幹部幫他做面子。其實我幫他做面子又有何好處，但是我不喜歡我的弟兄挨餓還要討好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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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熱情和冷漠，最主要的就是，我關心的到底是任務還是人。我相信優秀的軍官任務優先，但是沒有任務的時候呢？難道就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必有交互作用？都不必搏感情？那到了任務來了，任務吃重了，任務需要大家同舟共濟了，你靠誰去幫你賣命呢？自己做就自己累死。領導者自己累死了，還能有什麼作為。

9 j5 \' N$ _+ ~我這樣對待我的屬下，我的屬下也會學習，他們也對他們的屬下毫不冷漠。所以我下命令，不靠什麼，就靠所有人都服氣，不因為我做的比人強，而是他們知道，當艱苦的時候來臨，我會照顧他們，他們會挺我。一個組織的最大力量之發揮，就在上下都能認同一樣的目標和信念。

1 n$ h! n; a& U* {當一個長官膽敢只顧自己搞好，不管他人死活時，膽敢外表熱情內心冷漠時，那底下的人當然也可以表面一副忠貞樣，底下給他搗亂。

- \4 J* U' E' V/ l至少，當事情可做可不做時，屬下不會自動選擇多做。這樣就差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