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重逢在廣州

悲喜重逢在廣州（上）

每一個時刻，在地球的某些角落，總有一篇篇令人悲喜的故事被人傳誦、回憶甚至遺忘。

      我接下來想說一個真實故事，是發生在我目前公司老闆身上，在我即將離開公司的前夕，我想把它寫下，當作是最後的一份禮物，也是最後的回憶。故事中的人物並非本名，但過程我儘量保持我所聽到的原貌來陳述。

      凱明對母親一向至為孝順，即使是新婚蜜月旅行，他也邀請母親同行。母親在18歲左右，輾轉從廣州逃離到台灣，從身為當時地方旺族的千金小姐，淪為台灣的一無所有，她辛苦地將凱明帶大，幾十年來，從未再回廣州，或許知道親人應該已經不在，對於家鄉也不再有冀望吧！

      在新婚妻子以及母親的同意下，他安排了一趟廣州之旅，一家三人在旅行社的安排下，在附近主要景點旅遊觀光。某一天，凱明提議自行租車到舊家看一看，母親一開始不願意，但經過凱明的遊說，母親就同意了。隔天，租下一部計程車，在母親的指引下，車子離開市中心，往市郊方向駛去。

      一開始母親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默默不語，在車子經過一座舊鐵橋時，母親突然坐直身子，臉貼近玻璃窗專注地看著外面景色，彷彿沉睡的記憶在瞬間甦醒。
「那裡！往那裡去！」母親突然講話，語氣有點顫抖。
司機順著她的話，往指示方向開去。接著只聽到母親用指揮的語氣說：「左邊！前面路口再右邊，不對，再直走…咦！好像不太像，對不起，再往前…對對，右轉。前面有個磚瓦房，再前面一點。請開慢點，慢點…」司機先生在她不斷地指示下，左彎右拐，車上的人也左搖右晃，只有母親一人很鎮定地看著前方的路，似乎對路況瞭若指掌。

「前面的斜坡下去，那兒有棵大樹。」車子下了斜坡，果然看到一棵百年大樹。
「我要下車。」母親大喊著。

      車子剛停好，她就急忙地開門，往外跑去，衝向樹旁的一棟破舊三層樓的水泥建築。凱明與新婚妻子一頭霧水，緊跟在母親身後往那建築物跑去，只見母親迅速地進入旁邊的樓梯，往上跑去。樓梯內全無燈照，母親卻如同在身在白晝裡，行動自如，凱明好幾次都被樓梯的缺口卡到腳。到了二樓，母親往後面的一個房間跑去，凱明和妻子立刻跟了進去，接著眼前出現了一幅景象，讓他永生難忘。（待續）

那是一個很狹窄的房間，只有一扇木窗，此時卻緊閉著。房間內光線昏暗，只能透過些許陽光從窗戶縫隙透入，才看得清房間內的情形。在眼睛稍微習慣這樣的光線下，凱明看到窗戶前有張大木床，床上半躺臥著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年人，他似乎雙眼已經失明，眼睛無神地看著前方，老人左右兩邊坐滿了四五位中年男女，然後還有六七位分別坐在牆邊的小凳子上，讓原本狹小的空間，更顯擁擠。此時，所有的人都轉過頭，望著這三位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卻感受到一股濃過於水的感情，超越那昏暗光線與空間，迅速在當場每個人的心中快速累積與震盪。

「爸！爸！我是小娟，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小娟啊！」母親突然撲倒在那位老年人床前，大聲哭喊著。

      凱明一看到這景象，心中立即明白面前的老人就是他的外公，他拉了他妻子，立刻跪下，一起到他外公床前。周圍的中年男女都是他的舅舅、舅媽們，此時大家也頓時明白，早已抱住他們，哭成了一團。

      外公九十歲了，一直在家鄉未曾離去，受了許多苦，但身體尚還不錯，只是眼睛於前幾年失明，並且有點老年失憶。所有舅舅、舅媽們在年輕時分別逃到港澳各地，這幾十年彼此都還有聯絡，唯獨最小的女兒逃到台灣，從此失去訊息。那天正好是外公九十大壽，全部人都回來祝壽，沒想到因緣安排下，大家認為已經失蹤的小妹，居然以如此戲劇化的方式與大家重逢，大家訴說著這樣的巧合，無不悲喜交集。

      離去前，母親和兄姐們一一擁別，她緊握著大哥的手，接著脫下她手上的錶，堅持地要送給她大哥，她心中想他們生活一定不寬裕，雖然只是個鍍金錶，多少可以換些錢吧！大家互換了電話與地址，就在極端不捨的親情下，離開了這個充滿舊時回憶的地方。

      就在幾日後，母親收到來自大舅的包裹，裡面有封信寫著：

「小娟：

   爸已經於昨日去世了，他走得很安詳，他知道妳回來看過他，所以很開心地走了，不用傷心，能在這麼多年還能相逢，大家都很高興。

   這裡有個金錶，那天妳給我的禮物，是回送給妳的。

    啟雲 謹」

      母親握著金錶，他早已知道大哥近年來在香港經營電纜生意，已屬富豪之列，當天送他鍍金錶，今日就回贈了這只純金錶，心中既慚愧又感激。

      以上就是我老闆的真實故事，我聽完後，也紅了眼框。記錄下來，只為了讓更多人聽到，珍惜與家人共處的時光。

歷史的造化; 命運的弄人... 怎麼也斷不了血濃於水的家庭親情, 雖然這段故事皆不是您我身上發生的事, 卻是大時代裡的人生, 怎麼看都怎麼感人, 這就是血濃於水... 再怎麼樣的世事變化也拆不散一家人... 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永遠是一家人~ 感謝學長分享這麼棒的故事~

主人公的媽媽是很幸福的，
上天給了她完滿孝道的機會。
幾十年都聯系不上的親人，
時間長到連自己都失去了信心。
她的媽爸爸能夠如此長壽，
她的孩子能有心陪媽媽回鄉回家看看，
她能有機會在老人臨終前讓老人知道自己來過...
這一切多么的完滿，
她是多么的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