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高雄縣鄉下,我在那裡待到將屆學齡才舉家北遷,雖然在南部的歲月至目前為止頂多只佔了我人生旅程的五分之一,但兒時的返鄉記憶,至今我仍難忘。" j0 Y a5 y6 u/ A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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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提時代的農曆新年及寒暑假,我們都會回老家探望阿嬤,但那是大人的說法,對我而言,回老家就是一種解放,尤其在學齡前,那時在台北我沒有同儕朋友,家裡只有我與哥哥相看兩不厭,但回到老家可就不一樣了,我有一堆的堂表兄弟姊妹,每次回去總非得跟著他們玩到精疲力竭方肯罷休,加上有老阿嬤撐腰當靠山,再怎麼皮都有人罩著的肆無忌憚,也因此我在老爸的眼裡是匹令人頭痛的野馬。1 e# ~* [/ t0 i% F; C6 ?* f
' a. |+ k! Y; J% j. f過年返鄉的回憶是最深刻的,每年要回去時,老爸的心情總是易怒,因為他得一個人獨撐開車載著全家五口南下三百多公里,在民國70幾年,幾乎每次返鄉都是大塞車,國道高速公路變成大型停車場,男生還好可以尿在空飲料罐或是走出車外洩洪,但是媽媽跟妹妹可就慘啦,有一年南下又碰上路上車禍,那一次足足開了十一個小時才回到高雄老家,那時候CD音響還不是汽車的標準配備,老爸在車上總會放葉啟田『故鄉』跟林強『向前走』的錄音帶,因為裡面有幾首歌,歌詞好像就是他的心情寫照。塞車的時候,媽媽常會說:『快睡,睡一覺起來就到了。』我排行老二,坐車時總是坐在後座中央位置,南下的旅程我常常開心地睡不著,望著擋風玻璃外的單調景物或漆黑的夜色,我知道車窗外路邊閃過的里程板數字越大,離目的地的距離也就越近,興奮指數也配合著那數字的大小接近滿載的程度,最好笑的是當車即將轉入家門,我這小遊子竟也會有近鄉情怯的羞澀。 2 z0 C6 w1 B' q$ C7 ^& `+ C3 k. w5 j7 K1 a, m. y
想念阿嬤有時是騙人的,回到老家玩心勝過一切,常常是一下車,衝進屋內跟阿嬤打了個招呼『阿嬤,我回來啦!』,便開始跑到伯父家或是打電話給表弟,相招去玩耍。南部的夏天豔陽高照,中午總會跟阿嬤睡在有涼席的床上,更早之前是睡在三合院的榻榻米通舖上,阿嬤總會用一邊輕拍著我的胸背,一邊搖著葵扇搧風助我入眠,養足我睡醒後的活力。但其實老家給我歡樂,不僅是與同輩間的嘻笑,老家有一種味道,那是記憶最深的氣息,早年阿嬤家的洗澡水是要用燒的,不是用瓦斯爐燒,而是在屋外用柴火燒,水煮滾了以後才將水舀進鋁製水桶提進浴室混冷水來洗澡。我最喜歡幫阿嬤燒洗澡水,不是因為我喜歡洗澡,而是我熱衷於燒水添柴的過程,或許因為這樣,燒柴味深深地燻烙在我鼻腔的記憶裡。 & u2 @" r( G1 B. z d5 l" _: M8 @' j' K . j1 T T% Y* R" E! ?, |! J4 q5 P" O L/ V* \) I+ ]
漸漸地,當年兒時的玩伴一一成家立業,回去能連絡的玩伴越來越少,家鄉的景物不知何時已變的人事全非,水泥建築的興起似乎也搭起人與人間的柵欄,那股熟悉的味道,我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聞到了,返鄉也不再是一家子擠在一台小車的苦差事,常常是一家人分批自行搭車返鄉過節,交通的便捷縮短了兩地往返的時間,也減少了那股期待的感覺,返鄉逐漸不再令我雀躍,而我也早已不是那個半夜想起阿嬤會偷偷掉淚的小鬼了。